法国高考面面观

光明日报   驻巴黎记者：黄昊

时值6月，与往常一样，高考在这段时间里成了全社会关注的热点话题。与此同时，法国的“高考”，即“高中毕业会考”也在6月举行，同样是时下法国社会最为关注的焦点之一。

1、拿破仑敲定  “高考”

法国“高考”的全称是“高中毕业会考”，诞生于1808年拿破仑时期颁布的一条国家法令，距今已有200多年的历史。和中国高考一样，法国“高考”既是高中毕业考试，也是高等教育的敲门砖。虽然我国的科举制度源远流长，但现代教育制度于20世纪初才登上历史舞台，落后法国近百年，统一高考制度更是1952年才建立。

法国高中生进入大学深造的必要条件就是首先得到由学校统一颁发的高中毕业证书，然后再参加高中会考。用官方的话来说，就是“检查在高中三年所学到的文化知识”。该文凭对于马上想工作的人来说基本上用处不大，但是如果想要继续在大学或者预科班就读的话，就一定要拿到该文凭。法国的高中会考属于全国性考试，每年举行一次。1808年，法国举行第一次会考时，只有1%的通过率，时至今日已经达到70%以上，通过率还在不断上升。为区分精英教育和大众教育，法国通过规定不同大学的招生方式来进行差异化管理，拥有筛选权的院校培养优秀的人才，而必须接受高考成绩合格者的普通综合类大学则为大众提供服务。

虽然多年以来，法国“高考”在考试框架上大体未变，但与国内高考一样，也经历了数次改革，最终发展为现有的三类考试，即普通考试、技术考试和职业考试。与国内高考分文理科目一样，法国“高考”中的普考也分为三科，分别是文学、科学和经济社会学。而技术类考试则分为八科，分别是非生产类技术组、工业技术组、实验室技术组、社会医疗组、农产品及食品技术组、农艺及环境技术组、旅馆管理组、音乐及舞蹈技术组。与中国在高二阶段才进行分科不同，法国学校从初中最后一年就开始引导学生的分科方向，并在高中第一年直接分科。分科后也可以改科，但是高二结束后则不能再修改。在初中毕业前，法国学校就会召开家长会，就学生进入下一阶段学习与家长交换意见。如果学生学习成绩太差或教师认为其缺乏继续读书的动力或天赋，学校就会建议学生及家长放弃普通高中，选择技术高中或职业高中。这不仅有利于早日培养就业技能，而且可以减少社会和家庭不必要的支出。

2、必考科目有哪些

法国高中会考的普考至少要考六门科目。与中国考生对应的语、数、外三门必考科目一样，法国也有四门科目是所有类别考生都需要通过的，即哲学、外语1、历史地理、外语2或地区语。除了这四门必考科目外，对于经济社会类考生，还需要通过经济社会科学和数学的考试；对于文学类考生，除了文学为必考外，还需要从艺术、古希腊语言与文化、拉丁语言与文化、数学这四科中选取一科进行考试，即上述两类考生共需要考六门科目；而对于科学类考生而言，数学和物理化学是必考科目，剩下一门是在生命与地球科学、生态学、工程师科学中三选一，总共需要考七科。再加上在高二学期期末就已经提前进行的法语科目也就是法国的“语文”考试，以及取高中三年平均分的体育考试，整个法国高中毕业会考的科目达到了八、九门之多，这还不算一些选修科目的考试，例如拉丁文、希腊文、音乐、绘画等。

根据学生分科以及所选考试的专业不同，上述每门科目在会考总分中所占比例也有所不同，即每门科目的分数都会被乘以一个系数。以科学类考生为例，在高二学期期末会被细分为三个专业：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不同的专业其对应的选考科目系数也不一样。在必考科目中，对于科学类考生，其法文科目的系数是2，历史地理是3，哲学是3，外语1是3，外语2是2，体育是2。如果选择的是数学专业的话，那么数学的系数就是9，物理化学是6，生命与地球科学、生态学、工程师科学三选一的科目系数也是6。如果选择的是物理化学或者生物专业的话，那么数学的系数就是7，专业课的系数是8，剩下的那门理科学科的系数则是6。所有科目的满分均为20分，最后再按照系数得出此次会考的最终成绩。

除了考试成绩外，法国高校录取还重视自选考试成绩和学生手册。一些在特殊领域有非凡才能的人可以申请参加自选考试，取得的成绩虽然不会计入高考总成绩，但是会成为一些大学相关专业录取的重要考虑因素。此外，学生手册记录了学生各个学年的学习情况和老师的评价，这也会成为大学录取的重要参考因素。

3、报考志愿为何多达19个

1968年，法国高等教育进行了19世纪以来影响最深远的一次改革，就是《高等教育方向指导法》，提出大学自治、参与和多科性的三大原则，奠定了法国高等教育教学和管理体制基础。目前，法国共有230所高等专科学校和87所综合大学，高等教育体系呈现多元化。据法国国民教育部提供的统计数据，法国普通科高中会考及格者中大约有94%的人可以直接进入高等院校就读，而技术科高中会考及格者则仅有17%的人能进入高等院校就读。

如上文所介绍，法国“高考”的三大类别就是根据高中类型设置的，同时也对应法国的三大类高等教育机构，分别是综合性大学、高等专业学校（即人们通常所称的“大学校”）和大学级技术学院。后两者属于筛选性教育，也就是所谓的精英教育，参加后两者入学考试的学生录取率较低。法国的大部分高中毕业生可以升入普通综合性大学，这是法国普及大学教育的体制保障。而一些就业情况较好的大学级技术学院或者大学校的录取率则较低。与中国不同的是，法国的许多精英大学都是单科类院校，即在医科或商科某个单项上较强。综合性大学往往选拔度不高，是大众教育。

在填报志愿时，法国学生可以填报19个，15个为筛选性大学志愿、4个为普通综合大学志愿。筛选性大学考试较为严格，有的还需要上几年预科，而普通综合性大学则无权拒绝本学区高考成绩及格者的正常申请。这就给法国学生更多的选择机会，即使被所有的筛选性大学拒绝，手中至少也有普通综合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法国综合大学的学习可分为三个阶段，学习结束各所大学会颁发具有同等效力的国家文凭，个别大学也颁发大学自己的文凭。入学条件是：持有法国高中会考证书或同等学力的学生向校方递交申请材料，学校根据候选人材料择优录取。

而“大学校”的入学条件就更为严苛，学制为5年，且其中一大批隶属于政府各部门。这种学校是为那些获得了法国学士学位的学生或是已经完成了两年“预科班”课程的学生开设的。设立“大学校”主要是为了能够通过5年学制的培训，为政府机关、工业界及服务行业培养工程师、高级管理人员和行政人员。“大学校”的入学要求非常严格，考生高中毕业后一般要在各个知名中学特别设立的“预科班”学习两年或经过综合大学1至2年的学习，再次参加国家统一考试或由专家评委审查考生的材料后，由大学校方通过候选人的法国中学会考成绩与申请材料择优录取，被录取者将在大学继续学习3年，毕业后获得硕士文凭，而落选者可进入综合大学的第一阶段学习。

4、哲学何以成为高考第一关

这两年，有关法国高中毕业会考哲学科目的考试题频频登上国内媒体的头条，经常拿来与国内高考的作文题目进行对比。哲学是法国高中生的必修课，也是高考的第一道关卡，考哲学似乎成了法国的成人礼。法国哲学教育的最终目标是培养公民的人文素养，使其在参与公共事务时具备足够的思辨能力。

尽管许多欧洲国家都在西方哲学的发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但将哲学列为中学必修课的仍属少数。西欧国家中，目前只有法国、葡萄牙、意大利和西班牙四国将哲学列为中学必修课程。早在中世纪，法国高等教育制度就领先于欧洲各国，创立于12世纪的巴黎大学被称为“欧洲大学之母”。1799年拿破仑上台后开始了一系列旨在加强行政效率、加强中央集权的改革，教育领域也不例外。

对法国人来说，哲学考试已经是200多年以来的惯例。拿破仑于1808年设立的高中毕业会考第一门科目就是哲学。然而，当时的哲学作文主要考查学生对古典知识的掌握程度。1870年建立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给哲学教育带来了更为深远的影响。改革后，中学哲学教育注重向学生传授启蒙时代以来的进步理念及共和思想。19世纪末，政府决定毕业会考文科科目的拉丁语作文全部用法语取代，从此试题中古典时代的内容越来越少，体现近现代法国民族思想的题目越来越多。

哲学学习不仅是法国公民的权利，也是他们的义务。法国哲学教育的重要目标是避免公民在参与公共事务时，停留在简单的喜恶直觉上，而是能够思考政策的合理性、评估政策的得失。十七八岁的中学生，在哲学课上就正义、自由、平等、国家等问题所学到的知识和进行的思考，事实上是对他们成为公民的预备。当然，哲学教育和其他所有学科的教育一样，也常常会出现一些问题。卢梭在《论科学与艺术》中提出，真正的哲学思考只有少数人才能胜任，而很多人热衷于哲学，不过是因为无所事事和虚荣自负。夸夸其谈、招摇撞骗的哲学明星，在今天的法国也屡见不鲜。

与国内一样，每年会考的哲学题目也是法国社会议论的焦点问题，如2013年的“我们对国家有什么责任”，2014年的“人们是否应该为求幸福穷尽一切”，2015年的“尊重所有生命是一种道德义务吗”“我是由我过去经历所塑造的吗”“个人意识只是对个人所属社会的反映吗”等题目。而政治人物当年的哲学分数也一直是法国人口中的热门话题。宪法委员会主席法比尤斯曾以满分20分拔得头筹，前任总统奥朗德只拿了13分，而萨科齐则以8分被媒体讥笑为“法国有史以来最没文化的总统”。

5、高考为何要多次改革

历史上，法国高中毕业会考曾经历了多次改革以适应时代发展的需求，但从近年的事例来看，多次改革最后均不了了之。

2005年，时任教育部部长的菲永曾尝试改革高中毕业会考，提议将“一考定终身”改为以平时成绩为重的制度，也就是说，学生的成绩将由一年平时成绩加上会考成绩得出。这一方案立即招致学生的反对。学生们抱怨，这样一来，考试成绩中必然掺进过多主观因素，而且好中学的毕业生也会占大便宜。同样遭到学生否定的还有考试科目数量的改革。菲永建议将可供选择的考试科目由原来的12个减为6个，从而使学生的选择余地大为减少。奥朗德任期内的教育部部长瓦洛-贝勒卡西姆也透露过改革会考的意愿，但未提交过相关计划。

现任总统马克龙曾在竞选总统期间承诺要对高中毕业会考进行改革，他在名为《给孩子们平等机会》的教育计划第17页写道：“我们将推进高中毕业会考现代化改革：高三毕业会考将只考4科，其余科目由平时测验的成绩来评定。”教育部部长布朗盖近日在法国电视台访谈节目上对此予以确认，并表示将提高会考的难度，但他未给出具体改革措施和时间表。2010年的一项数据显示，法国每年高中毕业会考耗资近1亿欧元。因此，本次改革除了调整会考科目外，还将对会考的烦冗程序进行精简以降低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