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和德国并非如外界所解读的那样渐行渐远,而只是,马克龙期待着来自德国搭档的热情回应,可他遇到的两位搭档,偏偏都如此冷静。
降温、疏远、渐行渐远,这是这段时间各大媒体对法国和德国的关系解读。
10月26日,巴黎爱丽舍宫,马克龙和朔尔茨在近三个半小时的双人“dîner”(法语中晚餐的意思)之后,表示会谈“非常深入的”、“取得了很大的一致”,可是被取消的新闻发布会却被媒体当成了破绽,让人联想到,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前一段时间访问德国时,朔尔茨也没有给予新闻发布会待遇,相当于让欧尔班碰一鼻子灰。
两国之间的“嫌隙”迹象发生在爱丽舍宫午餐之前。10月中,两国政府内阁会面临时被推迟。每年至少举行一次的两国内阁会面可以追溯到2003年,2020年因为疫情被取消,2021年只是线上会晤,而2022年原本是三年以来的第一次线下碰头,再加上俄乌战争,这次会面尤其重要。外界猜测,推迟背后的真正原因不是统一口径中的日程安排冲突,而是两国无法在包括能源和防务在内的诸多问题上达成一致,无法就此发表联合声明。
德国在9月底公布2000亿欧元巨额能源补贴方案后,马克龙不满于朔尔茨不事先通知他,他甚至公开批评,如果德国将自己孤立起来,于德国于欧洲都不是好事。在俄罗斯天然气的替代方案上,两人也分道扬镳。在朔尔茨和西班牙、葡萄牙方商量建设Midcat天然气管道时,并没有带上马克龙。朔尔茨认为,在舍弃俄罗斯天然气的情况下,可以将北非天然气输送到欧洲的Midcat管道是个至关重要的替代方案,马克龙对此持反对态度。10月20日,马克龙和西班牙、葡萄牙方宣布在建设“绿色能源走廊”,即从巴塞罗那到马赛的绿氢管道BarMar上达成一致时,并没有带上朔尔茨,尤其是在BarMar可能取代Midcat的情况下。而在核电上,法国坚持加强发展核电,德国坚持核电退出,虽然也做出了妥协。
防务方面更加触及到两国的基本分歧,在马克龙看来,在法、德、西班牙三国联合研制的未来空战系统FCAS项目毫无进展的情况下,朔尔茨已经忙着向美国采购F-35战机,向以色列购买反导系统了,把欧洲技术自主计划抛在脑后。而对最近的朔尔茨访华之旅,马克龙也颇有微词,认为朔尔茨在搞单独行动和选择了错误的时机。
种种迹象似乎只能表明,马克龙和朔尔茨不合拍,这和历史上的法德好搭档、好“伉俪”们的画面形成了反差:开创友谊长河的戴高乐和阿登纳,手拉手出席一战悼念活动的密特朗和科尔,被错认为夫妻的马克龙和默克尔。
Politico的一篇文章称马克龙是位在政治较量中享受比分的战术家,认为他在和朔尔茨的较量中较劲儿。不过这句评价不够全面,马克龙其实一向是以战略家的形象出现的。在和默克尔搭档期间,马克龙的远见和默克尔的实干,马克龙的给油和默克尔的点刹,马克龙的乐观和默克尔的现实,马克龙的强烈意志和默克尔的调解战术,当然,这些反差和互补也可以理解为,马克龙也是位幻想家,而默克尔则是浇灭他熊熊幻想的那个人。2018年一战停战百年纪念活动上,一位法国百岁老人将站在马克龙身边的默克尔错认作马克龙夫人。可事实上,马克龙和默克尔之间并非如老人眼中那样的亲密无间。
等待是马克龙的宿命。自上任以来,马克龙给世界带来了很多新名词“马克龙主义”、“朱庇特模式”,以及他重塑欧洲的勃勃野心。2017年,就在德国的大选刚刚落下帷幕时,马克龙发表了畅想欧洲的演说,从欧元区改革到移民政策,再到防务。马克龙主张建设一个强大的自主的欧洲,主张欧盟成员国之间更紧密的合作,具体在防务上,除了北约,欧洲应当有自主的防务系统。为了施展宏图,他热切期待一个在欧盟中起主导作用的法德好组合、好搭档。
当时,奉行“美国优先”的特朗普在任,马克龙的欧洲自主的时机显得相当成熟,他的演说向当时即将出炉的德国新政府释放了一个热情的 、意味着“我等你”的信号。然而,当年的德国政府组阁经历了曲折而漫长的过程。一直到第二年的6月,默克尔才在一次媒体采访中,对马克龙的畅想做出了一些正面意义上的回应,且在并不全盘吸收的基础上,总之,算不上一个正式的热情的回应。
俄乌战争中,欧盟一致对抗普京的情况下,实施欧洲独立自主主张的时机再次显得成熟。2022年上半年,法国时值欧盟理事会主席国,马克龙有了额外的实现梦想的平台和机会,他提出了“欧洲政治共同体”的概念,倡导打造一个欧盟和邻国在能源和安全等领域加强合作的政治合作平台,其实就是欧盟在不接纳入盟新成员的情况下,也能扩大朋友圈的思路,也就是那个核心欧盟和大欧洲模式的老话题。与之相应的,马克龙在欧盟东扩问题上,向来持质疑态度。10月初的布拉格,44国出席了欧洲政治共同体首届峰会,其中包括欧盟申请国、候选国,甚至已经退群的英国,峰会的体量传达出一个欣欣向荣的超大号的欧洲景象。不过,即使在常规版的欧盟内部,达成一致是个常规的难题,在加大号的政治共同体中,常规的难题会变成加大号的难题。
有政治研究学者认为,法德组合中,在叱咤国际舞台多年的默克尔面前,刚上任时的马克龙还是一个新手,而今年的连任,已经攒下不少经验的马克龙,面对是总理新手朔尔茨时,有了种可以给朔尔茨指路的良好感觉。
可是,即使以前没有当过总理,比马克龙年长十岁的朔尔茨在政治舞台上的经验更长,他的风格也和默克尔的一脉相承。就像当年默克尔对待马克龙的那样,朔尔茨也没有热切地回应一直在热切等待的马克龙。
一直到今年8月,在布拉格,朔尔茨发表了关于欧盟改革设想的演讲,就像五年前的马克龙那样。朔尔茨描绘了欧盟作为地缘政治联盟和在关键技术领域自力更生的蓝图,也对马克龙的欧洲计划做出了回应。他称,俄乌战争之下,西方国家面临一个共同敌人,在普京面前,欧洲是一个价值共同体,建设一个强大的自主的欧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迫过。朔尔茨也强调,除了北约,欧洲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安全防务系统。而对于马克龙的欧洲政治共同体设想,朔尔茨表示赞成,但同时表示,该方案不能成为欧盟东扩的替代方案。朔尔茨由此对马克龙设想有了相当正面的回应,虽然仍然算不上一个热情的回应。
一直以来,没人会反驳这样的假设:如果法国和德国之间的关系没处理好,整个欧盟都不会好过。即使同样正确的是,如果法国和德国达成一致了,也并不意味着其他25个成员国只会俯首听命。法国和德国并非如外界所解读的那样渐行渐远,而只是,马克龙期待着来自德国搭档的热情回应,可他遇到的两位搭档,偏偏都如此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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