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广播电台中文网 凯文
作为2011年度傅雷翻译出版奖的得主,金龙格赢得了中法文化交流领域中一块沉甸甸的奖牌。但是和跻身京沪高校的教授、博导们不同,他选择了远在桂林的出版社和学校。也许正是因为远离喧嚣和浮躁,法国文学中的飘逸美感,才能通过金龙格的译笔原汁原味地呈现在中国读者面前。
作为一位从业多年的老出版人,二十多部法国小说的译者,金龙格对大众来说仍然是个略显生疏的名字。他翻译的《青春咖啡馆》、《在我母亲家的三天》、《飙车》、《一部法国小说》等作品,更多地只在法语文学爱好者中流传。然而,作为2011年度傅雷翻译出版奖的得主,金龙格赢得了中法文化交流领域中一块沉甸甸的奖牌。
和笔下行云流水的译文风格相反,这位执笔的译者却是位沉默而不善言辞的人。当他接受法国使馆邀请,来到北京与法语文学读者见面交流时,一开场便羞涩地说,主办方希望我能和大家多交流,所以大家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在听众的强烈要求下,金龙格才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他的翻译作品。然而不说则已,25年翻译生涯,22部作品,这种高产让听众叹服。
时至今日,从事中法文化交流的译者群体中,不乏京沪等地高校的教授、博导,或他们的门下高徒,而金龙格自1987年从上海复旦大学外文系法国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之后,就来到西南一隅的桂林,先在漓江出版社从事法语文学编辑工作,又进入名不见经传的桂林旅游专科学校任教。
在多数人眼中,这种偏居西南、远离文化中心的选择并不利于和外界沟通,但在沉默的金龙格看来,这座山清水秀的南方小城“给过我无数的灵感,那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也能让我静下心来、一心一意地从事翻译工作”。也许,正是因为远离喧嚣和浮躁,法国作家笔下的飘逸美感,才能通过金龙格的译笔,原汁原味地呈现在中国读者面前。
RFI:您在2011年的傅雷翻译奖作品是《青春咖啡馆》,可否请您简要介绍一下,这部小说讲述了一个什么故事?
金龙格:《青春咖啡馆》是法国当代著名作家莫迪亚诺2007年的一部作品。出版当年,就被法国读书杂志评为“年度最佳20本书”之一。它讲述了一个女孩子在短短二十几岁的人生中,如何追求幸福,到最后却一无所获,是一个比较悲伤的故事。
RFI:您从1987年就开始翻译法语文学作品,到今天成果丰硕,有二十多部作品问世。在所有作品中,您对哪一部最满意?
金龙格:让我自己比较满意的,是近年来翻译的作品。尤其到高校去任教后,自己的翻译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自己最满意的译作,应该是《一部法国小说》(Un Roman Français),因为书中的很多故事也是我本人小时候的经历,所以感同身受,译起来非常顺畅,读者反映也很不错。
RFI:那么您作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最大的心得或收获是什么?
金龙格:翻译法国一流作家的作品,最大的收获,就是相当于有机会和他们面对面地直接对话。
RFI:《一部法国小说》是法国2009年雷诺多文学奖的获奖作品,经过您的翻译,2011年就在中国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这也反映出,今天的中国读者对法国文坛有密切关注并积极追捧。您又怎样看待法语文学在中国的现状?目前的读者群体、阅读口味如何?
金龙格:法国当代文学作品在中国的销量,实际上一直以来并不是特别好。除了个别作品,比如杜拉斯的《情人》,其他作品如果能卖到一万册就很了不起了。这说明读者群还不是很广泛。但是个别情况下,如果出版社的宣传营销做得比较好,比如《青春咖啡馆》就卖到了两万多册,也是比较了不起的成绩。
对国内读者来说,法国文学相对于其他国家,可能还是“高端”了一点,因为阅读时是需要动脑子的,不像一般的快餐文学,它需要读者思考,这是法国文学的特点。另外法国文学的风格比较标新立异,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独特风格,中国读者可能会有点无所适从,也许这种接受的时机还没有完全到来。
RFI:您翻译了很多法国当代作家的作品,比如勒克莱齐奥和莫迪亚诺。作为译者,您如何选择翻译题材?有自己偏爱的作家或者文学流派吗?
金龙格:我翻译的第一本书就是勒克莱齐奥的作品。20世纪80、90年代时,他在中国还不是特别出名,但我已经注意到他。后来他有新作品面世(《脚的故事》),出版社问我愿不愿意翻译,我就应允下来了。
事实上,现在的译者在面对翻译任务时,并没有多大的选择权,是出版社的编辑觉得也许你水平合适,也许你有时间,他就会找你来译,还远没有达到随心所欲挑选作品的程度,这就是国内大多数法语文学翻译者面临的现状。
RFI:您在最近的演讲中提到,好的译者应该学会冷静,把作品翻译完毕后最好“沉淀”一段时间,再回头来修正,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译作的质量。但现在法语文学的小众圈子里,“跟风”现象也比较明显。一部作品头年获奖,次年就有中文版上市。您有没有担心过,在现行的翻译出版机制下,自己的作品过一段时间再看,可能会被发现有错误或者不合适的地方?
金龙格:对,是有这样的担心。但现在出版社的时间要求就是这样。出版社引进一部作品,当然有发展文化事业的考虑,但同时也希望作品能为出版社盈利,所以时间要求紧,也可以理解。
但另一方面,给译者的时间也确实越来越少。如何克服这种问题,的确不容易。我个人希望每部作品都有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来沉淀,但在目前情况下的确做不到。一旦发现错误,只能寄希望于以后重印或重版时修订,现在很多译者也都是这样做的。
RFI:您在25年的翻译工作中,有没有曾经得到过法国政府在文化交流方面的帮助?
金龙格:这种帮助其实是很多的。1995年开始,我第一次得到“旅法翻译奖学金”的资助,在巴黎停留了三个月。我当时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译者,但这三个月让我大开眼界,从此更坚定了我翻译法国文学作品的决心。此后我还三次得到过同一项目的资助,有时两个月,有时一个月,每次去法国收获都非常大。
RFI:您从1987年开始翻译生涯,此前曾在漓江出版社工作,做到副总编辑,后来又在桂林旅游专科学校这样一所并不出名的高校里任教,这和其他在京沪高校中动辄教授、博导的法国文学翻译同行很不一样。您在桂林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还是有一个兴趣投合的小团体?
金龙格:在广西其他地方,比如南宁的广西民族大学也有一些老师在做法语文学翻译,但人数不是很多。在桂林做翻译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所以实际上,相当于孤军奋战。
RFI:那么在知识上和情绪上,您如何改善这种孤独处境?比如遇到翻译上的技术问题,如何想办法解决?
金龙格:以前年轻的时候,遇到问题还可以拿去问老师。但现在自己都已经身为人师,就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好在现在解决方式也很多,比如直接写信向原作者请教。通常来说,作者会很乐意提供帮助。
另外,有大量问题可以通过互联网得到解决。比如我在翻译《一部法国小说》时,加了两百五十多个注释。如果放在以前,这项工作是难以想象的,因为很多资料可能查不到,比如外国电影或音乐的资料。但在互联网兴起之后,以前觉得比登天还难的问题,现在就不是问题了。
RFI:在您看来,法国出版社和作者方面对法语文学介绍到中国来抱什么样的态度?您在二十多年的翻译生涯中,从这方面得到过什么帮助?
金龙格:这倒不是特别多。很多作品被引进到中国,法国出版社实际上赚不到太多钱,所以更多地是从文化的角度来推广这些作品。
事实上,法国出版社的热情,远远比不上法国驻华使馆文化处,后者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做这项工作,历届文化处专员都尽心尽力。比如我当年的一部译作《凄凉别墅》,是法国使馆当年的文化专员戴鹤白(Roger Darrobers)先生推荐给我的。后来我在漓江出版社工作时,以编辑身份引进一批法国著作,也和当时的文化专员满碧滟(Fabyène Mansencal)女士的努力分不开。现任的易杰(Nicolas Idier)先生也是如此。他们的推动,会给中国的法国文学带来繁荣景象。
RFI:在《青春咖啡馆》之后,您又翻译了四部法国小说,分别是《一部法国小说》、《穿短裤的男人》、《枕边的男人》、《脚的故事》,此后您有什么样的计划?目前手头正在做的工作是什么?
金龙格:现在手头正在修订以前翻译的《莫泊桑幽默作品集》,这是十年前的一部作品,今天的水平当然比十年前有了很大提高,因此进行再修订,希望给广大读者一个更好的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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