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周刊：卡恩性侵案掀起法国风暴

香港《亚洲周刊》

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史特劳斯•卡恩(Dominique Strauss-Kahn)纽约性侵案闹得全球舆论沸腾，入狱后又经纽约法院重新裁定以100万美元保释，6月6日开庭审理。而他受到严格监控的住处——百老汇71号，如今成为纽约旅游景点。

案发一个多星期来，法国社会如受地震海啸冲击，震荡幅度之大超过想象，多数人以阴谋论看待性侵疑案，并交相指责美国司法制度粗暴，无论政界或民间的种种反应，暴露了法国社会脆弱的一面与西方“民主”的困境。

因金融风暴与希腊等国家的财务危机，而凸显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重要，造就了史特劳斯•卡恩(简称DSK)的国际地位，并成为法国人的骄傲，多少人期待他能成为未来国家的领导人，带领法国走出新局面。然而，他却因一桩强暴饭店女服务生疑案而遭美国警方逮捕，后虽以100万美元保释金，并提出500万美元的房产担保而获假释，但他却受到严格监控并得配戴电子脚链，形同软禁。

根据纽约警方与检察官的人证物证，史特劳斯•卡恩涉嫌于5月14日中午左右，在他所下榻的苏菲泰勒(SOFITEL)饭店2806豪华套房里，两度以暴力强迫入内整理房间的女服务员进行口交。这名32岁的非洲迦纳女性纳菲莎杜•迪亚洛(Nafissatou Diallo)后来挣脱逃出房间，极度惊吓的女服务员说出原委后，饭店乃报警求救，警方最后在纽约肯尼迪机场法航班机的头等舱逮捕了这位法国明年的总统人选，并将他关进了纽约监狱四天之后，裁定重金交保候传。

如此位高权重又备受期待的政治精英突然间成了阶下囚，法国政坛、知识界与民间都受到严重打击；著名的知识分子利瓦伊抛出了第一个疑问：“这种高级饭店通常都会有两个以上的服务员一起整理房间，真不知道这位女服务员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房内呢？”利瓦伊再三强调，DSK是他交往25年的朋友，他不是这种人。新闻记者坎恩(Jean-Francois Kahn)则认为美国警方小题大作刻意羞辱，因为这不过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主人调戏女仆”罢了。

所有言论都没有比法国前司法部长巴丹特(Robert Batibter)严厉。巴丹特曾任律师，为废除死刑奔走多年，前总统密特朗聘他为司法部长，任内宣布废除死刑，在法国享有崇高声望。

具人道精神的巴丹特在电视节目中猛烈抨击美国的司法制度“杀人”，将一个地位那么崇高的人从那么高的地方狠狠地跩下来，压到脚底下，没有给予丝毫的礼遇，而给了极度的羞辱，完全背离未审判前“假设无罪”的原则，且不让DSK立刻交保，处处掣肘，无非要将他入罪。

当记者问他“怎么都没有谈到被害人”时，他立刻反驳：“你用被害者一词，他都还没审判，你就定他有罪啦！”巴丹特与DSK交情匪浅，难免会以辩护律师自居，他理解位高权重的人摔下来很痛苦，却不在意没地位的寻常老百姓所受到的羞辱。

事实上，巴丹特的反应代表了多数法国人的反应﹕在这起性侵疑案中，真正的受害人是法国人史特劳斯•卡恩，因为所有人都只听到告诉一方的指控，全球媒体不断播放法国政要双手铐在后背、坐囚车、站着受纽约法官裁定、多名配戴手铐的警察围绕身边，宛如插翅难飞的杀人犯……这些经常出现在电影的画面突然间成为真实，检察官举证指控，罪状条条不堪入目。纽约法院的陪审团、那些粗俗的美国人，居然要审判优雅法国未来的总统人选。

“他肯定是掉入陷阱。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很风流，见到女人就像猫见到老鼠，穷追不舍。”这是政治圈的说法。“他应该是被设计陷害，他那么有钱，还怕找不到美女吗？为什么要去强迫一个饭店服务员？”、“一定是价钱没谈拢，或者，这个女的狮子大开口。”法国街头巷尾这么议论着。当人们无法接受史特劳斯•卡恩性侵风暴时，只有不断否认，此起彼落的阴谋论呈现一种集体否认心理。

直到84岁的女律师哈丽玛站出来说话，法国才听到另一种声音。这位女权运动者半生为受暴女性辩护，争取权益。她反驳巴丹特的指责，说这事要发生在法国，立刻会被压下来，不会受制裁也上不了报。在权势的天秤上，有权有势又有钱的DSK手指轻轻一弹，一小时工资六美元的非洲移民立刻就粉身碎骨。女律师坚信饭店女服务员说实话，许多受到强暴的女性说的都是实话，但她们多数不敢提告，因为诉讼路途对她们而言很残酷，如同二度伤害。

无法忍受一星期来法国诸多蔑视女性的轻浮言论，5月22日法国女性团体终于发声，汇集一股支持饭店女服务员的力量，同时也激起对DSK的强力反弹。

不仅英美媒体对“法国佬”性侵事件大肆报道，欧洲其它国家的媒体也大篇幅评论，德国媒体说，史特劳斯•卡恩到处拈花惹草“人尽皆知”，但法国媒体从未报道评论过，因为法国的媒体不敢去碰触“公众人物的隐私权”，不愿沦为揭发绯闻、到处扒粪的没品小报，也担心因此上法庭，却因此而纵容了公众人物，尤其政治人物。阿尔及利亚的媒体则认为位高权重的DSK去欺凌一个势单力薄单身妈妈，说到底是一种阶级凌辱。

案子进入诉讼阶段，受创颇深的法国社会党也开始疗伤止痛了，面对如火山灰云层般的团团迷雾，社会党还在犹豫要不要与史特劳斯•卡恩划清界线，党内初选又是一团乱局，还真不知道明年的选战该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