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麟观察：“世纪晚宴”的启示（下）

欧洲时报专栏 作者：郑若麟

编者按：本篇“若麟观察”是上一期“世纪晚宴”的启示下半部分。这个话题将继续以实例为您揭示几种社会权力间的角力与合作，剖析“民主之奥秘”，看清大选政治生态中的虚虚实实。
 
法国大选中，除了各大媒体天天报道的各候选人四处游说、竞选、集会、宣传等公开活动外，种种幕后的动作也非常重要。不久前法国各大周刊不约而同地刊登文章，披露法国2012年各总统候选人与著名的秘密社团“共济会”的关系。不仅有候选人本人就是“共济会”成员，而且在候选人身边竟然布满了“共济会”的成员！“共济会”是一个人所皆知但同时又无人真正了解的一个社团。谈到这里，就涉足“阴谋论”的边缘了。问题是，“共济会”确实存在。只是我们不了解而已。以后我有机会再谈。现在还是回到我们的“世纪俱乐部”这个“公开”的组织。
 
2011年3月，一家美国网站拿到了2010年出席位于协和广场“克利翁大饭店”举办的《世纪晚宴》的百人名单，并将之在网上公布出来。分析一下其构成，即可发现，今天法国真正的权力就在晚宴上。其核心恰恰也是三大支柱：其一为财团，包括军工、通讯、航空航天、娱乐、出版等各大企业老板、银行家；其二为行政机构，包括政府部长、国际机构成员、议会议员、警察和司法机构等领导层人员，以及反对派左翼社会党议员等；其三为媒体，包括主要大众传媒的电台、电视和纸质媒体、出版社、电影制片公司等负责人。
 
这三大权力相互之间当然也存在着冲突和斗争，但更多的是协调和协力。尽管如若弗兰在其文章中所写的那样，在晚宴上，代表着这三大权力的人们并没有说什么机密话。但晚宴之后每个人都拿到的那份名单，包括每个人的职位和联系方式，那才是一种真正的“网络”的构成。每个俱乐部成员都非常清楚自己和他人之间的这种默契关系是何等的重要。在表面没有任何机密的形式下，所有真正不想让公众知悉的事件，都将通过这份名单在俱乐部成员之间直接进行私下交流。
 
很多“阴谋论”者以为，阴谋就是关起门来做讨论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事。如果那么行事，那么阴谋论早晚是会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然而实际上，真正的阴谋是在利益和权益相等者之间所达成的一种默契。这种默契永远是无形的，也就永远不可能暴露……《世纪俱乐部》成员之间是通过不透明的、以相互默契、相互协力的方式，形成一种与民主机制相并行、且不受任何监督和限制的权力机构。这一权力机构才是使法国国家真正处于稳定、平衡的原因。甚至可以说，即使法国如比利时一样“失去政府”（比利时由于持弗拉芒语的北部比利时人与持法语的南部比利时人强烈对立，谁也无法形成多数，以至于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无法组成一个政府）的话，社会照样可以继续运作，只要这个俱乐部和类似的机构仍然存在即可。
 
我是在一个完全偶然的机会，买到一本题为“权力核心——对法国最强大的俱乐部的调查”的书，才首次了解到这一事实的。而若弗兰之所以会在目前这种时刻写这样一篇“坦白”，是因为这本由记者艾玛纽·拉蒂耶著的书重新再版了。但在主流媒体上没有一篇书评，在主流书店里，也没有销售。作者只能通过自己私人网络进行销售。因此绝大多数法国人对此书的存在仍然是——不知。在法国1793年大革命以后，新闻和出版得到法律保障，因而从理论上来说是自由的。不过拒绝出版或拒绝发行也是自由的。一本书出版后，如果没有任何媒体介绍和评论，同时又没有正式的发行渠道，那么即使出版了，也没有任何影响。我认识一位法国朋友，自己办了一家出版社。他出版那些被正式出版圈内被拒绝的书，不支付稿酬，也没有做广告的实力。他每印刷一本书就赔进一部分自己的私房钱。出版的几百本书基本上就是自娱自乐，没有任何影响。理论上他可以把这些书寄给国家图书馆收藏。问题是能否上架出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此，出版和新闻都是自由的。但当你没有发行和媒体的支持的时候，这种自由却很有可能意味着没有任何影响。艾玛纽·拉蒂耶著的书就是一本人所不知的书。
 
事实上，《世纪俱乐部》只是法国财团—政权—媒体三权鼎立的多种形式中的一种。在法国，由于这三种权力中只有政权是民选的，因此其他两大权力就需要一种“超稳定”结构来维持。组成各种半公开、半秘密的社团（如共济会）、俱乐部（如《世纪俱乐部》）、游说集团（如“犹太人协会联合会”和“黑人社团联合会”）等各种形式的组织，就是其最终法宝……
 
那么，这些看不见的权力机构对民选的政权、特别是选举本身，又有何种影响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