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麟观察：“世纪晚宴”的启示

欧洲时报特邀专栏作者 郑若麟

在上篇文章中我已经提及，目前这两个星期是法国2012年总统大选的关键时期。如果萨科齐不能在民意测验中赶上奥朗德，那么尽管占尽执政优势的在任总统要想扭回颓势，将是难之又难。我所谓的执政优势，当然不仅仅是指行政机构所能支配的权力，而是包括资本财团和大众传媒在内的另外两大权力。趁萨科齐和奥朗德还有至少一至两周的僵持格局，我先进一步谈谈法国的一个神秘组织：《世纪俱乐部》。
 
从撮合了当今法国总统萨科齐与布鲁妮婚姻的赛盖拉家宴中，我们已经看到，资本财团—国家政权—大众传媒组成了一种新的三权鼎立结构，这种结构才是西方社会长期稳定的保证。如果说赛盖拉家宴还只是这一权力结构的“缩影”的话，那么“世纪晚宴”则是真正的法国社会处于金字塔顶尖上的权力的“象征”。
 
“世纪晚宴”是每个月最后一个星期三在法国协和广场边上著名的“克利翁大饭店”内“汽车俱乐部”举行的一个晚宴。参加的人数不多，一至两百左右，但都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法国的精英阶层，从政府部长、左右翼政党领袖、参众两院议员、大企业、大财团的老板、一直到大媒体的主要名流（包括报刊社长、总编、主要节目主持人、晚间新闻主播等），包括很多秘密社团的头领，均出现在这一晚宴上。晚宴是由一个不为法国公众所知晓的“世纪俱乐部”组织的。很多（如果不是几乎所有的话）研究法国政体和政治的中国学者对“世纪俱乐部”非常陌生，甚至根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并不能怪他们。因为就是在法国，绝大多数人、包括相当一部分学者、记者对此亦漠然无知。
 
九十年代时互联网还不是那么发达，出现这种现象并不奇怪。只要主流媒体不报道，特别是只要电视新闻对此只字不提，公众就基本无从知晓。据我了解，除了1977年11月6日法国左翼《解放报》曾以“这不是‘世纪’丑闻”为题，报道了左右翼政党领袖、高级行政官员和企业大老板们共属于同一个“世纪俱乐部”的消息外，其他主流媒体从来不提及这个组织。更不用说影响更为广泛的音像媒体了。众所周知，在六十年代，法国还禁止出版很多左翼思潮的书籍、报刊。如让—保尔·萨特尔主编的报纸《人民事业》就被当局所禁。因为当时主流媒体无法做到将不符合主流思潮的言论边缘化，使之毫无影响。因此需要通过行政手段来钳制言论自由。到七十年代，非主流媒体开始被边缘化。原来缤纷多彩的信息，逐渐一律化。这一趋势到九十年代达到巅峰：只要主流媒体不报道的事，基本上就从大众视线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象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世纪俱乐部”就属于故意被主流媒体“忽略”的话题。因而即使在法国，当时也鲜有人知。
 
但到了今天，由于网络信息的高速发展，过去被主流媒体所“忽略”或掩盖的事实，又重新通过网络出现在虚拟世界中。已经有好几年，法国一些网站新闻对“世纪俱乐部”和“世纪晚宴”进行了大量文字和影像报道，使得这个名词逐渐为网友所熟悉。最后逼得主流媒体无法再“忽略”下去而不得不做出一些回应。
 
左翼新闻周刊《新观察家》杂志主编罗朗·若弗兰在2011年5月12日第2427号杂志上，承认他“和其他媒体负责人一样”经常出入这个与“共济会”颇为相似的俱乐部。他表示，“世纪俱乐部”只是一个聚会场所而已：
 
“这是一个《世纪》昔日之子的坦白：《世纪》指的不是二十世纪，而是一个集中了领导阶层的封闭的俱乐部，我本人也和其他报刊负责人一样经常出入其间。《世纪俱乐部》每个月在协和广场的汽车俱乐部聚会。自第四共和国以来，其仪式就是一成不变的：在一个俯瞰广场方尖碑的大厅里喝一杯香槟酒，然后就是在一间可以容纳两百人的饭厅里，围着圆桌品尝一顿平庸的晚餐。每桌有一位‘桌长’主持谈话。有的主持令人不胜其烦地滔滔不绝，就像给人上一堂政治学院的课一样；有的主持则比较自由，透露些谣言或隐私来为晚餐话题加点佐料。鲜有女性，更罕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少数裔族’，就是一群可亲、低调的白人，大多是胖乎乎的秃子，在他们手中，掌握着法国社会的未来。极左翼从中看到的是反人民之阴谋的秘密龙潭、法国自由主义经济的大本营。然而实际上晚宴上不做任何实事，只除了一件：强人间的相互结交、对这一权力的承认和对形成涉及国家发展方向的影响力的私下确认。记者总是对所有神秘场所兴趣盎然，所以也到这里来寻找新闻。强人和精英们在这里以非正式的方式讨论一些日常事务，这更多的是一个时髦名流云集的社团成员聚会的场所，而非阶级斗争的总指挥部。到23时，所有人都带着一份出席者名单而散席离去，这份名单上有出席者的直线电话，这是‘芝麻开门’的秘语，可以用此编织一个社会关系网。这是《世纪俱乐部》真正实用的职能。”
 
然而，如果真是这样一个无聊聚会的话，为什么被俱乐部控制的媒体对这一晚宴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呢？半个政府成员出席、几乎全部媒体名流到场、再加上各大政党党魁和法国最重要的企业老板，这里面难道真的没有新闻可挖掘？至少应该报道一下吧？然而主流媒体基本上对此只字不提。甚至当“世纪晚宴”遭到极左翼人士的抗议，数以百计的警察包围现场，并与抗议人士发生冲突，这应该可以算是“人咬狗”了吧？但主流媒体也依然对此只字不提。这难道不耐人寻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