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法国驻华大使顾山

一财网  作者：冯迪凡

一份全新的、拥有全球视野的中法合作民用核能路线图即将浮出水面。

6月28日至7月2日，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赴布鲁塞尔出席第十七次中国欧盟领导人会晤并顺访比利时，对法国进行正式访问并访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总部。

在访法期间，中法双方还将发布关于在第三方市场合作的联合声明，并在航空、金融、农业、医疗卫生等领域的签署一系列合作协议。

在拨冗接受《第一财经日报》的独家专访中，法国驻华大使顾山（Maurice Gourdault-Montagne）详尽解释了上述各领域协议的“干货”：在民用核能合作领域，预计中法之间的新路线图将囊括核能上下游之间的中法合作；在航天航空领域，中法正在讨论空客A330包括客舱安装在内项目落户天津；在金融方面，包括中国工商银行在内的中法两国银行有望签署协议，搭建中法投资基金，协助两国企业在进入对方国家进行出口和投资等。

与此同时，此前曾传出三家中企有望参与阿海珐重组的消息。顾山透露，虽然现在主要在考虑法国电力和阿海珐之间的合作问题，但“这不意味我们会排除有一天中国会在资本方面介入（involve）阿海珐”。

中法民用核能合作将贯彻上下游

第一财经日报：请问此次你对李克强访法一行有何期待？预计在哪些领域，中法之间可以达成新的合作？

顾山：中法高层频繁互访，体现了中法之间高层在诸多领域的高强度合作。

在能源领域，中法在核能方面紧密合作，将达成一个拥有有全球视野的新合作路线图：合作贯彻核能领域上下游，比如在反应堆方面的合作，以及在核废料再处理（即核能乏燃料后端处理）方面的合作等。中法30年的民用核能合作要继续向前发展。

在航空航天方面，李克强一行会到访图卢兹。我们也希望可以能够延续这方面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空客目前在中国天津设厂生产A320型飞机，当前中国几乎一半（48%）的航空飞机来自空客。中法之间在航空航天领域拥有战略合作伙伴关系，除天津的空客A320总装线之外，我们现在想做更多的事情，比如将A330相关的客舱安装项目在内的组装在天津完成。除此之外，中法在直升飞机方面也有合作，而此次我们要进一步讨论，如何扩大这些合作。

在社会变革方面，中国在健康（防御和治疗疾病、疫苗）、老龄化问题方面都可以探索如何同法国进行合作。中法也需要在农产品方面，就食品安全问题进行进一步合作，探索法国食品对华出口。

最后，中法在城镇化建设方面也有合作的空间。与法国一样，中国在城镇化进程中也希望拥有干净的城市。在设计可持续城市的计划方面，包括水处理、垃圾处理、运输节能等，中法都在谈判合作。

日报：中法在英国的核电项目合作为中法在第三国合作做出示范。你认为除了核电之外，中法还在哪些领域可以一起在第三国合作?

顾山：在这个项目刚开始时，我还是法国驻英国大使。目前这个项目还尚未完成，还需要英国在今年年底做出一些决定。让我们永远都不要忽略（lose sight）英国人想要什么，这很重要，一定要小心。我对这个项目很有信心。这也是中法一起首次对外出口重要的技术的一次测试。

与此同时，我们也认为中法可能还可以在其他国家这样做，比如南非、哈萨克斯坦等。上述想法仍需要仔细检查，让我们先专注在英国的这个项目上。

除此之外，此次在李克强的访问中，会有一个中法如何在第三国一起合作的总体声明，这是中方的想法。希望中法在基础建设、健康、能源领域，为了第三国的发展而工作。

这项声明涉及广泛范围，比如中法会在管理、融资、如何同项目供应商合作方以及合作国保持金融稳定等问题方面进行说明。需要指出的是，中法之间并不是竞争对手，中法之间是互补的。

比如，法国对非洲整体，不仅仅是西非，都有了解。在过去30年，每年法国—非洲都召开峰会，我们同非洲具有这种亲密关系。在这方面，中法不仅仅在非洲，而且在东南亚也都可以展开合作。

欧洲要和“一带一路”对接

日报： “一带一路”战略出台之后，你认为中法之间在此方面有何合作空间？法国政界是如何看待“一带一路”战略的？你认为欧洲战略投资基金和“一带一路”之间能不能产生协同效应？

顾山：在法国，“一带一路”战略越来越被人知晓。已经赴华10次访问的法国外长法比尤斯就对“一带一路”战略有着通透了解。

在当下这个变革的时代，许多国家需要发展以及资金，这也是我们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并成为其创始成员国之一的原因。我们认为各国对于新基础建设和增长有着强劲需要，如果中国有这种想法的话，为什么不加入呢。

同时，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把区域和投资与增长相连接，所以我们也想将我们的项目和中国对接。此次李克强赴欧盟参加中国—欧盟峰会，就会对此进行商谈。欧洲战略投资基金由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提出，但是是法国和德国在其背后强力推动的，这一基金用来促进欧洲增长，投资教育、健康、交通和科研领域等。中国和欧洲之间需要做到互相连接，此次李克强造访欧盟，就要将这两个基金相互“插电”：中国入股欧洲战略投资基金，就如同欧盟国家加入AIIB一样。

日报：谈到欧盟，法方对于中方对于进行中欧自贸区建设开展可行性研究的建议怎么看?

顾山：第一，先签署中欧双边投资协定（BIT）谈判，开启一部分市场准入。第二，我们非常青睐自贸协定，但是要一步一步来。

具体而言，中欧双方就双边投资协定已经举行了六轮谈判，我们对这方面是很有信心的。但是不能为了速度而牺牲协议的实质内容。当然我认为谈判达成的那天终会到来。这是法国的立场。

中法银行业携手促进双向投资

日报：中法之间解决中国对法高顺差的一个方式是促进中国对法投资。你认为此次中法之间在解决双向投资方面是否有进一步的进展?

顾山：中国企业在法国投资众多。比如马钢收购世界四大高铁轮轴制造商之一的法国瓦顿公司，中国企业还投资了图卢兹机场等。不过，现在我们也亟需在中法银行间搭建一个投资基金：在李克强访法期间，包括中国工商银行、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等在内的中国国有银行会赴法，同法国的合作方一起，为法国出口企业搭建平台，方便法国企业对华出口或在华设立机构，同时也将对中国企业赴法投资提供便利，这是一个双赢局面。

日报：在中国对法投资方面，之前一度传出中方有意入股阿海珐的消息，不过后来就无下文。请问法国对中国国企对法国战略性领域投资持什么看法?

顾山：这（对阿海珐投资）还都在考虑之中。法国是一个对外国投资基本上在任何领域都开放的国家，也是战略领域清单最短的国家之一。现在，我们还在考虑如何令法国电力（EDF）和阿海珐进行合作，如何适应对方、重组生产等，这不意味我们会排除中国会在资本方面介入（involve）阿海珐。当然，我觉得不太可能是阿海珐所有的领域。

日报：中国企业家对法投资的一项主要顾虑在于担忧法国劳动力市场僵化。在法国，劳动力市场僵化是一种陈词滥调么？

顾山：我认为这种说法部分上是对的，部分上是陈词滥调。需要问的一个问题是，如果法国存在劳动力市场僵化问题，为什么法国还是在吸引外资投资方面排名靠前呢？外资因法国劳动力的高生产率而来。虽然法国名义税率水平比较高，但在实际层面，是可以进行减税的。比如在数字领域，法国的税率（15.8%，笔者注）是在欧洲最低的，而且在投资方面，还有延迟付税的机制。除此之外，法国在达沃斯的创新创新方面榜单上排名全球第三，这些都是外资仍旧青睐法国的原因。

当然，法国的劳动力市场存在僵化问题，但是我们也在改革中，比如在劳动力市场方面，去年法国签署了协议，规定在订单减少的情况下，公司可以减少工期并减少工资，包括雷诺等企业都签署了这项协议。此外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像法国、中国、德国、日本这样的国家，都是拥有精湛工匠传统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在世界上并不多，而一个几百年的工匠传统，才是好的制造业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