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投资法国面临诸多难题需谨慎

    马鑫 博客

    中国去法国投资存在三大障碍：成本高、缺跨国经营能力、政治互信与文化认同，而欧洲债务危机已成第四大障碍

　　中国诚信木业集团公司斥资3000万欧元购买的一家法国公司，如今连工厂管理权都没有了，还得面临官司。5月26日是法国诺曼底一家商事法院对该案裁决的日子。法院初步裁定，中方提交的公司改革方案是可行的，但需要到6月16日获得最后的认定。

　　当时，身在法国的诚信木业集团董事长张国华接受《财经国家周刊》记者电话采访时说，公司首要任务是“收回工厂正常的管理权”。不过，有分析人士说，即使中方能赢得官司，这家被购买的企业仍然面临诸多难题。

　　典型案例

　　2009年，有百年历史的法国普利梭罗胶合板厂深陷债务危机，被法院监管并清盘出售。当年3月，中国诚信木业集团公司与中国山东隆盛进出口公司联手，成功收购，组建诚信木业集团法国公司，试图借用“普利梭罗”品牌，拓展欧洲市场。

　　但好景不长，中方管理者和当地员工的矛盾不断扩大。中方对企业的整顿遭遇阻力，比如，按照中国惯例，公司准备在工厂门口入口处，加装摄像头监控器和电子打卡机。这一措施遭到法国劳工代表的坚决反对。

　　法方则认为中国管理层没有企业战略，经营不善；当地舆论也指责中国企业没有遵守收购承诺。比如，法方认为中方对于该企业非洲的林业开发项目没有达到承诺的可持续发展标准；工厂没有保障当地员工的利益等。

　　从2010年2月起，双方矛盾不断升级，法国员工举行罢工，工厂处于半瘫痪状态。3月26日，诚信木业被该企业员工告上法国法庭，要求这家中国企业清理破产，企业易主。“我们已经提交了修改后的公司可持续发展计划。不过，要等到6月16日，才能知道公司的改革方案能否得到法国政府和商业法庭的正式批准。”张国华对本刊记者说。

　　有分析人士说，诚信木业在法国的遭遇是中国企业在海外非常典型的案例。这也是在法国投资的一百多家中国企业所面临风险的一个缩影。

　　此前，还有中国TCL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并购法国电子设备制造企业汤姆逊集团的电视业务，最终由于经营不善，被迫全线退出法国市场。

　　尽管法国当局最近一直非常努力地向中国商家招手，但是，中国去法国投资在面临既有的三大难以跨越的门槛外，还得面临眼下欧洲债务危机的风险。

　　中国投资法国的三道门槛

　　中国企业投资法国刚刚起步，目前还没有对企业存活率的明确统计，不过可以通过借鉴其他欧洲国家的情况进行估测。

　　中国产业转移投资促进会企业投融资部总监汪子钧在接受《财经国家周刊》采访时表示，据估测，从2005年至2009年年底，前往法国投资企业的存活率在10%左右。这远远低于中国企业海外投资成功率的平均水平。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曾发布的报告认为，中国企业海外投资是三分之一成功，三分之一失败，三分之一不赔不赚。

　　接受采访的专家和专业人士一致认为，高成本是中国企业投资法国的第一道门槛。高成本的内容包括了解法国的法律法规，遵守法国劳动者的权益保障制度，提升生产环境、安全监管标准等。

　　法国德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石川介绍说，中法两国的法律体系和国情完全不同。中国企业在国内通行或者可行的做法，在法国不一定能落实。北京外交学院教授李旦博士认为，以法国为代表的欧盟国家具有完善的调节市场的规范。比如，劳动者的工资福利、保险等。在某些方面，这些规范制度“过度”完善，束缚了中国企业的用工。法国政府投资部大中华区总裁兼商务参赞孔士嘉也认为，“了解法国的法律法规，这是中国投资企业必须知道的，也是投资成功的第一步。” 汪子钧举例说，从与经济促进局和商会等部门打交道、税和保险的缴纳、办公地点的选择、办公设备的采购、工资的发放标准，到租房、买房、买保险、与外管局打交道、坐车或买车等等，全部需要注意。否则，会有很多麻烦。

　　企业跨国经营能力的提升是中国企业投资法国的第二道门槛，包括明确的商业目标，因地制宜的发展战略，融洽合作的工作团队。

　　“技术、资本、产品匹配度和品牌，是我们收购的原则。”潍柴动力股份有限公司(2338.HK/000338.SZ，下称潍柴动力)证券部负责人告诉记者。潍柴动力曾于2009年3月成功收购法国发动机产业老字号博杜安公司。

　　如何让中国企业了解法国的商业文化，获得法国政府、工会组织等商业团体的信任，如何让法国当地员工认同中国企业和品牌，认同中国企业文化，加强双方的沟通互信是中国企业投资法国的第三道门槛。

　　目前，中国企业并购法国企业后，一般需要保留全部当地外籍职工。比如，中兴通讯法国分支机构中，本地雇员的比例超过70%。“如何更好地本土化，包括招收和使用本地员工、本地合作伙伴，是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中兴通讯公司某部门副总经理谢峻石说。

　　“企业员工管理模式是非常重要的前提，良好的人力资源团队是投资制胜的关键。”孔士嘉强调说。

　　有分析人士指出，上述三大挑战诚信木业公司都遇到了，但是，没有一大挑战得到了很好的处理。

　　面对招商还需谨慎

　　据法国政府投资部(IFA)上海代表处的数据，2009年，中国在法国的总投资额为15亿欧元，占法国外资总投资额的0.26%。

　　“中国公司在法国投资数目有限，投资比重不高。这是因为中国公司在海外的投资项目就不多，海外投资起步时间也不长。”孔士嘉在上海接受《财经国家周刊》记者专访时说。

　　不过，他也表示，中国公司海外投资发展迅速，中法在投资领域的合作有很大空间。为此，法国采取了一系列针对中国的招商引资措施。

　　5月14日，法国工业部长兼尼斯市长克里斯蒂安·埃斯特罗斯一行赴上海召开招商引资推介会，宣传尼斯市“生态谷”项目，用优惠政策吸引中国企业落户；5月10日，IFA在上海举行大型宣传活动——“法国：精益求精”，展示去法国投资的优势，以期吸引更多的中国企业；5月至7月，借世博之机，法国里尔地区计划在上海举办一系列小规模的投资环境推介活动……

　　法国在努力吸引中国投资人注意的同时，欧洲正在遭遇债务危机。“受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影响，包括法国在内的欧洲市场正在萎缩，各国政府都在制定削减公共开支、社会福利等增收节流的措施。”中国银行巴黎分行专家余伯涛接受本刊采访时说。

　　5月20日，法国全国统计和经济研究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0年第一季度法国国内生产总值比去年第四季度增长了0.2%，仍在低位徘徊。同一天，法国总统萨科齐宣布“打算每年减少500亿欧元的对地方财政资助”，实施缩紧的财政政策。法国政府甚至试图提高退休年龄，减轻政府的财政负担。下调公务员福利正在成为法国国内最热的话题。 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2010年4月发布的《2010年法国经济状况展望》显示，2010年法国国内投资总规模仍可能下降，就业形势依然严峻。当前，法国的示威游行时有发生，促进就业成为法国的主要议题。吸引外国企业特别是新兴经济体的企业来法投资成为2010年法国刺激经济发展的重要手段之一。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欧洲研究部主任李钢告诉《财经国家周刊》，后危机时代，法国经济发展缺乏外部动力。它希望加强与中国的合作，促进经济的发展，分享中国快速发展带来的好处，从而在欧盟发挥更大作用。中国企业正处于大规模“走出去”的阶段，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不过，中国企业对法国市场的开拓机遇与挑战并存。

　　有学者表示，在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蔓延，欧洲经济整体衰退，不确定因素增多的情况下，到法国乃至欧洲投资还需谨慎。一方面，许多中国企业投资法国是为了打开欧洲市场，但是经济危机使得欧洲抑制消费、购买力整体下降，企业的投资回报率很可能降低。

　　另一方面，从目前状况来看，欧元在一个较长时期内会持续贬值，对投资企业的资产保值不利。还有顾虑担心，目前法国的投资优惠政策是在应对危机的情况下出台的，这些政策的持续性还有待检验。

　　多领域交流作为支撑

　　中国企业投资法国的过程是一个中法双方都不断适应调整的过程。中国企业需要适应后危机时代的变化，提高国际竞争力，树立公司、品牌形象。中国政府在鼓励中国企业“走出去”的过程中要给予它们政策的引导和扶持。而法国需要摘掉“有色眼镜”，公正地看待中国，真心接纳中国企业、认同中国文化。

　　接受采访的企业负责人均表示，中法之间的经贸互动还是比较好的，对中法经贸发展前景表示乐观。不过需要让法国更了解中国，消除法国人对中国整体形象的误解。

　　“两国经贸往来需要相互了解，中法需要加强沟通。”商务部研究院李钢说，中国企业要了解法国的商业文化；法国也需要了解中国的儒家文化。“双方经贸的平稳发展需要人文、科技、产业等诸多领域的交流作为支撑，这样发展才能持续”。两国高层领导人不仅要保持沟通顺畅，社会各级层面交流还需扩大。

　　中兴通讯的谢峻石表示，一些针对中国企业的反倾销调查，有些是非市场因素导致的，这些问题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政府牵头才能帮助解决。双方政府需要做好市场疏导者，加强互动，寻求到市场竞争和利益均沾的均衡点。

　　在具体操作层面，政府最重要的是帮助中国企业对当地的投资环境有明确、系统的了解。“最好能制定一个可操作的从‘A’到‘Z’的投资手册。”邦信阳律师事务所的张明杰建议说，政府要扶持一些样板，作为有意投资法国的企业学习的案例。

　　尚德律师事务所的石川说，中国和法国政府对中国企业投资法国都给予了一些政策优惠和扶持。不过，相对法国驻外使领馆和经济部门对法国“走出去”企业的帮助，中国政府的驻外机构和经济团体还有许多学习和加强的地方。

　　“没有祖国作为后盾，我们民营企业在海外的投资是没有基础的。我们希望政府加强介入力度。”诚信木业法国公司总经理吴巨锋说。

　　余伯涛认为，政府除了帮助那些有意向投资的企业了解法国的投资环境，定期总结投资案例外，是否可以在政策层面与法国协商，帮助中国公民在法国工作生活更加便利。与法国签订驾照互认协议等。